工业和信息化部工业文化发展中心孙星谈历史经典产业传承与创新发展

　　一、产业发展的背景

　　去年 9 月，工业和信息化部推出中国名品方阵，该方阵包含企业品牌与区域品牌两个部分。在品牌评价过程中，着重强调四个“力”：产品创新力、市场竞争力、品牌影响力以及文化赋能力。文化赋能力这一元素，以往在品牌打造中可能未被过多重视，而此次工信部特别指出其对提升品牌及产品价值的重要作用。

　　在历史经典产业方面，评价侧重文化赋能以及工艺技术的传承与创新。在时代优品范畴，注重创新力和市场竞争力，同时也强调文化。而在潮流新锐领域，侧重创新力和文化赋能力。关于历史经典产业的概念，社会上存在多种说法，最早源于浙江。目前得到广泛认可的概念是：历史经典产业是严格遵循传统生产技艺，保留深厚历史和文化内涵底蕴，具有显著区域和民族特色，并能满足民众消费需求的产业。这一概念包含四层含义：一是具备传统生产技艺，二是拥有文化内涵，三是具有民族特色，四是在当下仍作为一个产业存续。

　　当前，历史经典产业面临的形势如下：从国际层面以及党中央、国务院的角度来看，高度重视历史经典产业的发展。习近平总书记多次对丝绸、茶叶、陶瓷、工美、中药等行业展开调研，并将其誉为民族文化的瑰宝。在今年两会的政府工作报告中，也明确提出要打造名品精品经典产业。

　　从中国历史经典产业的发展现状而言，在众多领域已取得突破。其一，产业规模持续扩大。以丝绸产业为例，其产值已达 1500 亿元，约占 80% 的市场占有率。其二，技术推动产业生产效率和产品附加值提升。当下技术发展迅猛，各类自动化生产技术，特别是数字网络、人工智能等智能化生产技术，极大地提高了产品生产效率，同时保障了产品品质，进而提升了附加值。其三，产业稳步复苏，消费提振升级。例如在浙江调研时发现，绍兴黄酒推出旅游航线，龙泉青瓷开展工业旅游，将产业与旅游消费有机结合。其四，历史经典产业与生活深度融合，打造如非遗产业等中药新业态，使历史经典产业与日常生活紧密相连。其五，历史经典产业与现代设计相结合。像东阳木雕、龙泉青石等，以往设计较为传统，如今推崇时尚化，许多历史经典产业开始与当代艺术、影视、游戏、IP 等联名，开发出兼具文化内涵与时代感的文创产品。其六，国际影响力不断提升。跨境电商与品牌出海成果显著，据统计，2023 年跨境电商交易额同比增长 45%。同时，在相关国际标准和认证方面也取得突破，如杭州丝绸企业主导修订的 ISO 标准获得国际认可，提升了我国在产业链中的话语权和定价权。

　　那么，我们面临哪些新机遇呢？首先，文化自信与文化自觉的觉醒，促使更多文化融入历史经典产业，为产业增添价值内核，重塑产业核心，这得益于国家对文化产业发展的重视。其次，年轻一代，尤其是 Z 世代对传统文化的认可度颇高。根据 2023 年消费统计报告，Z 世代对传统文化的认可度达 83%。同时，国际市场对中华文化，特别是东方文化逐渐青睐，众多奢侈品与中国传统非遗、工艺美术打造联名款。再者，消费升级浪潮为产业发展拓展了广阔空间，具体表现为消费品对品质、健康消费的比例日益增加。因此，高端茶叶、高端滋补品等市场呈增长态势。此外，个性化和情感消费崛起，场景化消费重构生态。例如杭州打造的宋韵茶宴，融入 AI 点茶表演等新场景化元素，相比传统业态，对消费者的吸引力大幅增强。最后，技术革命赋能产业发展。元宇宙、数字经济，尤其是智能制造升级了传统工艺；区块链构建信任体系；元宇宙打造体验心智场景；生物科技衍生价值链，满足人们对健康的需求。

　　二、国内外发展现状

　　总体而言，全球历史经典产业（国外或许并非使用这一称谓）与我国情况类似，在我国 41 个产业大类中，有十几个大类涉及历史经典产业。从全球范围来看，主要在以下几个方面发力：一是加强立法保护；二是注重技艺传承和人才培养；三是引导产业集聚，打造历史经典产业聚集区；四是鼓励设计创新与跨界融合，实现传统与现代的结合；五是开展多元化展会、传播推广等活动，提高产业影响力；六是加大政府支持力度。

　　具体来看几个国家的案例。意大利注重产业发展的立法保护，在此过程中建立了保护和发展促进组织，包括协会及中介组织。同时，对部分产业实施经济扶持政策，推广传统工艺并培养人才。法国极为重视文化遗产的保护与传承，提升了手工业者的地位，探寻产业发展的可持续模式，设有相关促进组织和培育传承机制。德国强调手工艺与机械技术的结合应用，因其机械制造水平高超，同时重视匠人文化与工匠精神，培育超前设计理念，推动产学研互动。日本不仅有相关法律保护，还注重传统企业人才的保护，推广传统产业，形成相关载体，并开展数字化赋能活动。印度出台产业政策予以支持，协调推动人才培养和产业创新。

　　接下来看看我国历史经典产业的发展现状。其一，新产品、新业态、新模式不断涌现。例如，许多历史经典产业打造了自己的博物馆，开展研学和工业旅游活动，使历史经典产业更贴近大众生活。通过加强宣传，频繁出圈爆火，提高了行业影响力，走融合发展模式，拓展了市场空间。其二，区域特色显著。东部地区注重传统工艺与现代生产技术融合，利用现代技术提高生产效率，创新销售渠道，包括网络和新媒体渠道，开拓市场，同时重视产业文化价值，培育特色产品。中部地区凭借深厚的历史文化底蕴赋能产业发展，历史经典产业数量众多。西部地区以民族特色文化带动产业发展，生产工艺传统且保存完整，但中小企业和小规模生产较多。其三，产业技术创新体系逐步完善。除传统的大师工作室、传承工作室之外，高校、科研机构与企业研发共同构建了协同创新平台。传统工艺传承模式开启转型探索，先进技术如数字化技术、绿色技术、人工智能技术得以快速推广。

　　然而，总体来看，目前我国历史经典产业大概存在五个方面的问题。一是产业规模化、集约化发展滞后，质量和效益欠佳；二是市场主体发育不足，龙头企业和知名品牌稀缺；三是产业发展生态不完善，高端要素支撑能力薄弱；四是产业发展缺乏顶层设计，目前尚无国家层面针对传统经典产业的支持政策；五是产业融合度较低，与科技化、大众化需求联系不够紧密。

　　三、相关的思考和建议

　　首先，历史经典产业是中华传统产业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工业文化的重要表现形式。人类的诸多需求最终可归结、转化并上升为文化需求。例如，产品最初体现为使用价值，人们购买产品时会对其功能、质量、性能提出要求。但随着经济发展和生活水平提高，人们有了更多精神追求，这就要求产品除具备使用价值外，还应具有文化价值，以满足精神层面的需求。

　　其次，产品的价值演变经历了不同阶段。起初产品仅有使用价值，随着人类对产品精神追求的提升，部分产品形成了使用价值和审美价值，以满足精神需求。再进一步，有些产品对审美要求更高，趋近于艺术层面，其使用价值逐渐减少甚至消失，仅具备审美性和艺术性，完全作用于精神层面。因此，历史经典产业可分为三个层次：一是日常消费品，属于传统经典范畴；二是工艺品，兼具实用功能和艺术功能；三是艺术品。鉴于此，应对不同层次的历史经典产业实施分业、分类、分策管理，避免 “一刀切” 的政策。

　　再者，要加强历史经典产业的顶层设计与政策引导。尽管历史经典产业包含十几个大类，且各有相关政策，但总体而言缺乏统一规划。在此背景下，建议国家出台加快历史经典产业高质量发展的指导意见。同时，由于历史经典产业是一个新概念，目前缺乏完整的统计数据，建议形成历史经典产业的统计分类，对其规模、速度、结构等进行统计，以满足社会各界需求。此外，要梳理历史经典产业资源，发挥各级行业组织的作用，对产业进行分类指导。基本上每个历史经典产业的细分领域都有相关组织，按照巩固一批、升级一批、申请一批、盘活一批、调整一批的思路，构建历史经典产业分批分类的提升计划。

　　基于以上分析，提出以下三点建议。

　　建议一：加大历史经典产业与时尚、文化、生活的融合力度，满足文娱消费需求。一方面，做好历史经典产业传统技艺的创新发展，挖掘传统工艺中的独特元素和技艺，注重与现代设计和技术手段相结合，使文创产品契合现代人的生活环境、审美观念和价值取向，满足现代多元文化的消费需求，为传统工美开辟新的生存与发展空间。另一方面，加强推广和传播，尤其要关注年轻人。打破材料和传统审美思维定式，利用当下新媒体传播技术机遇，传播历史经典产业蕴含的文化知识，增强大众认知，促使年轻消费者认可和接受。

　　建议二：推进生产服务化，形成差异化经营模式。当前工业化大规模生产存在同质化问题，而随着生活水平提高，消费结构从基本生存型向精神追求型转变，个性化、情感化、艺术化差异的产品需求大量涌现，这是提升市场竞争力的重要途径。此外，要创新经营模式和盈利途径，依据历史经典产业特点，推动其向产业服务化转型，重视个人定制艺术化产品，打造商业环境的艺术空间等工作。

　　建议三：优化品牌价值，打造内生动力。第一，推动个人品牌向家族品牌传承转变，避免过度依赖大师个人，形成家族品牌传承体系。第二，对传统品牌进行转型重构，推动历史经典产业品牌的时尚化、商业化，摆脱长期局限于作品层面，实现工业化生产，使产品成为大众可享用的商品。在保护优秀文化的同时，将其与现实生活融合。第三，打造历史经典产业的高端品牌。不仅要有普及性产品，还要填补奢侈品市场的空缺，不能让高端品牌被国外垄断。推动历史经典产业的工艺、设计、市场向时尚化、高端化、国际化发展，向世界展现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魅力。

　　上述观点来源于工业和信息化部工业文化发展中心副主任孙星在2025中国消费名品大会“历史经典产业传承与创新发展论坛”上的主题发言。